罗敷脸蛋激红,“你……”
王放又是惊讶,又是心疼:“你的脚怎么这么凉?”
罗敷不说话,只将双足往火堆再靠近一些。怕衣物燃起来,又不敢靠太近。
鞋袜已经全都湿透。身上暖融融的,脚底却是如同泡在冰水里。
王放立刻看出来,严肃指出:“你把鞋袜脱了。不然过得一夜,非长冻疮不可。”
罗敷如何不知,侧眼看他,小声说:“不、不太好吧……”
王放脸上微红,却故意理解错了她的意思,扭过头去,捂着鼻子说:“没关系,我感风寒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罗敷气急败坏,作势打他。不敢真打,怕弄塌了帐篷。
他哈哈大笑:“哎唷,饶命……”
尴尬的氛围立刻被破坏了。她横他一眼,大大方方开始解鞋袜。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部位。
夹绒布鞋上有系带,此时早已被冻成硬邦邦一坨,被火堆的热度一煨,刚刚开始融化。罗敷两只手已冻得僵硬,不听使唤,用力时一阵刺痛。
忽然双手被推开了,王放犹豫:“我帮你?”
算是照顾弱者。年轻小伙子身上火气旺,一双手尚且灵活自如。扶她侧过一点点身子,把她一双小腿捧到自己膝盖上,飞快解开鞋带,捋下罗袜,丢到火堆旁边,露出一双纤瘦的脚来。小小的指甲盖儿泛青白,肌肤冻得通红,挂着未干的水珠,算不上好看。
他蹙眉,“哎呀……”
赶紧用手拢住。罗敷浑身一个激灵,窘迫万分,轻轻挣一挣,小声说:“烤烤火就好了。”
“那不行!”他大惊小怪,“忽冷忽热,那就铁定要生冻疮了——你吃过冻肉吗?冬天杀猪吃不完时,把猪肉埋在雪里保鲜,若来不及解冻便下锅蒸煮,瞬间便掉一层皮!”
罗敷气滞。合着她长了双猪蹄?
但类比一下,似乎也没有错处。她也不敢冒脱一层皮的风险。那得多疼啊。
只得任他轻轻的揉。他手上带着点薄茧,又有攀登山岩时留下的几道伤。磨在她嫩嫩的肌肤上,有点痒,又有点刺痛。
慢慢便感觉出一点点温暖,但热不过她发烫的双颊。没办法,只能捂住脸,顺带用呼出的热气暖手。一时间小帐篷里呼吸相闻,没有杂声。
他小时候皮,大约也不少在外面挨冻,知道如何舒缓这种轻微的冻伤。他又怕痒,将心比心,也不敢点她的脚掌心,怕她一下子蹿上天。
只是搓热自己的手掌,顺着细细的骨节走向,慢慢的给她捏。突然就有些口干舌燥。
罗敷见他猛然闭眼,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几个字,听不清:“你说什么?”
“……”
他置若罔闻。伸手去旁边皮囊,喝了一大口水,过不多时,罗敷又听他念念有词。这次听清了,居然是在喃喃的背书。
“……大辟疑赦,其罚千锾,阅实其罪。墨罚之属千。劓罚之属千,剕罚之属五百,宫罚之属三百,大辟之罚其属二百……”
这孩子真用功。她一个字也听不懂,反而觉得催眠。夜深宁静,不多时,靠在他肩上,打了个盹。
再醒来时,她活动活动脚趾,感觉双足已暖,却依然被他握在手里。
她想,莫不是背书睡着了?
抬眼一看,王放这厮睁着眼,书也不背了,居然在直直的看她的一双脚。在极黯淡的火光下,只见肌肤恢复白嫩,指甲盖儿也透出粉红了。他大大方方的捧着瞧,像是工匠捧着两块璞玉,思量着如何雕琢。
她瞬间羞赧,一下子挣出来。羊裘披在两个人身上,“咔”一声,又撕个口子。
她改成跪坐,双脚藏在身下,斥道:“干什么呢!”
他吓一跳,立刻转过脸去,不让她看神色,然后话音虚浮,来一句:“在作诗。今日之险,不留念一下,实在可惜。”
怕她不信,又倒打一耙,“你把我思绪打断了。”
罗敷冷笑:“做出什么没有?念给我听听。”
王放盯着那朦胧火光,文思枯竭,一个字也诌不出来。
他听着身后气鼓鼓的呼吸声,额角冒汗,终于小声说:“阿姊,对不起……”
罗敷听他低声下气的,莫名其妙又心软了。不就是让他多看两眼吗?又不是什么大罪孽。帐篷那么小,若强行不让他看什么地方,未免也有些强人所难。
再说,今日若没他机智相救,她眼下还不知在哪层地狱里煎熬。她怎么能对他如此苛刻呢?
她想了想,柔声道:“十九郎……”
倒也不是邀请他继续看,“你莫说对不起。是我该谢谢你。我、我也不是怪你……”
王放转头看他,眼神里却满是固执,低声说:“是我对不起你。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当赵高,不该认你做夫人。如果我不认你当夫人,你就不会留在白水营。如果你不留在白水营,你就不会跟我千里迢迢的出远门。如果你没跟我出远门,也就不会被捉来这么个鬼地方,大半夜的在野外挨冻……”
他说着说着就眼中滾泪,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。
罗敷微笑:“你翻旧账做什么?当初不是我自己要求留下来的?今天……嗯,今天这事也不能怪你。人人都知道驿亭最安全,谁能想到崔虎那么大胆子……”
反倒安慰起他来了。王放连连点头:“对对,这叫缘分。躲不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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