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带轻轻搂一下她肩,装模作样的轻轻掸几掸,似乎是要拂掉那毡布上的灰尘——其实罗敷跑了这么一路,身上多沾泥尘,如何掸得干净。
她一身厚麻衣裙,还是当初从驿亭被掳走时的室内装束。虽然也有夹绵,有小帽,但方才紧张得一身薄汗,如今汗落了,沁了内外几层衣,风一吹就发抖。
王放脱下自己的羊裘,还带着浓浓热气,给她披在身上。羊裘虽也划破了不少口子,那软绵绵的皮毛一上身,她总算止了发抖,轻轻出一口气。
随后她才想起来什么,侧脸问:“你不冷?”
王放笑道:“你看我脸上的汗!脖颈里热得像火炭似的,再捂就生病了!不信你摸摸。”
罗敷笑道:“真的?”
果真伸出只细伶伶的手,作势要往他颈窝里贴。那手看着就带寒气,又雪白雪白,宛如一块冰。
王放浑身一激灵,目光呆滞,没想好躲还是不躲。
好在她也只是吓唬人,见他怕了,扑哧一笑,手缩回袖子里,“快走吧。
王放满身舒畅,蹦蹦跳跳的取暖。再往前走几步,不跳了。
空气竟愈发暖和起来,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,夹杂着让人口舌生津的肉香。
他觉得不妙,但没说出口。
大部分营帐都成了一片灰烬——崔虎逃跑得仓促,篝火未能熄灭完全。被马蹄带了些飞溅的火星,落在满地的麻毡毛木上,慢慢的又燃了起来,绵延方圆数丈,竟将整个营地烧毁了大半。
香气最浓郁的地方,想来曾经是强盗们的锅灶粮仓。只见一袋袋谷米都焦黑爆裂,另有些生肉,已烤得四面发黑。还有几坛酒半埋在地下,此时倒余温尚存,隐约清香。
不用说,左近贮存的木材燃料之类,也都灰飞烟灭。王放他忙得出汗,也只凑出一小堆,找到火刀火石,点燃。
再支起一个幸免于难的漏风帐篷,从营地各处搜集了未燃尽的麻布、毛皮、稻草,尽可能将帐篷里铺得舒适,隔绝地面上的冷气。十分乐观地伸手相邀:“阿姊,请。”
罗敷觉得这帐篷未免太小,大约是某个强盗的单人帐。但王放已是尽他所能。她抿嘴一笑,表示感激。
然后她才钻进去。围在那小小的火堆旁边,暖意扑面而来,身上几番激灵,觉得如获新生。
她搓着手,轻声招呼:“十九郎,进来呀。”
声音仿佛还带着温柔热气。王放听得耳朵舒畅。
但还犹豫道:“你不要……晾衣裳晾鞋什么的?”
罗敷低头看看,衣裳鞋子确实沾湿难忍。但……
她是那么自私的人吗?帐里帐外两重天。
“进来!”
话音未落,王放兴高采烈的钻进来,左右胳膊底下夹着不少东西,都是废墟里刨出来的、尚能入口的水和干粮。一把堆在地上,占了帐子里三分之一的空间。
罗敷忍不住笑。明明只需熬到天明就够了,看他囤进来的这些粮,在帐子里待三五天都不成问题。
王放拣出一块烤熟的肉脯,蹭在她身边,盘腿坐了,猛吸一口温暖焦香的空气,满足地哼哼出一声,叹道:“难得啊!好妇出迎客,颜色正敷愉……”
罗敷没听清:“嘟囔什么呢?”
“念首诗。”他在火堆边烤手,加一句,“嗯,辞藻太难,就不给你解释了。”
罗敷不跟他计较。她疲惫不堪,可又没有休息的愿景。不安地蹭着双脚,搓着手。
小小的一团火,杯水车薪,只够照明,她身上披了羊裘,倒是暖和。转头看王放,蒸腾的汗落下去了,也开始嘴唇发青。
她赶紧解下羊裘,“你披着。”
王放赶紧躲,像是被大人哄吃饭的小孩似的,连连摆手:“不要不要。”
“听话!不然生病。”
他依旧倔强,好像自己是钢筋铁骨。
“阿姊你害我。我跟女郎抢一件御寒衣裳,传出去名声扫地。你名分上还是我阿母呢,要是让人发现我不孝不义,可以拉去县衙打板子了。”
罗敷被逗乐,转而说:“那你去外头寻一件盗匪的衣裳来披着。”
“我看过,都烧光了。纵有幸免于难的,我还嫌臭呢……”
他兴致勃勃地建议:“要么,我穿我自己这件,寻个臭衣给你穿?”
罗敷扭头不理他。
他捧腹偷笑,小心扯扯那羊裘的一边,哀求:“分我一半就好了嘛,这衣裳你不嫌大?”
果然。羊裘披风本就是跟男人家准备的,罗敷穿在身上,实在不太合她的体。原本窈窕的腰肢,平白显出三分臃肿来。原本长挑的身材,被衬得平白矮小三分。只有那原本的巴掌小脸,让皮毛裹在当中,更显得娇小玲珑了。
她无话可说,只得任由他一点点的把袍子掀开,钻进来,跟她并排一挤,底下的边边角角都掖严实。说来也怪,他的体温加进来,比先前更暖和了。
王放特别规矩的抱膝而坐,一只手掩住衣襟,另一只手不知往哪放。
其实最顺手的姿势是环住她的腰。羊裘肥大,腰间那里也的确有个空档。然而他掂量一下自己的安危,那只手挪个一寸,似乎是看到她一道警告的眼神,做贼心虚,又挪回来半寸,始终不太敢就那么搭上去。
最后还是别别扭扭的撑到地上。可刚触到地上什么软软的,又赶紧缩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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