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快!快撤!用大阏氏的豹符去调兵!也给她一匹马!”
大阏氏大着个肚子,惊吓这一阵,已经有点神思恍惚,半晕着伏在马背上,豹符轻轻易易交了出去。
再射一枝鸣镝箭,令几个大嗓门的匈奴降卒大声呼喊:“休屠王造反啦!大阏氏有令,杀掉休屠王,赏黄金十斤!活捉赏金二十斤!……”
王庭彻底混乱。马匹的践踏嘶鸣声四处开花,秩序让位于混乱,穿着不同服色的士兵没头苍蝇般乱跑,撞翻了堆砌在外的灶台和窝棚。
罗敷一行人的撤退方向十分明确:用豹符调动大阏氏的七千军马,杀个回马枪,
休屠王暗地筹谋,陡然发难,只能暗中调动亲兵,不敢大规模指挥军队。
七千骑兵,足以把休屠王的队伍包围剿灭。
但前路突然一阵锣响,平地冒出五六百精兵,如同一堵厚厚的墙,横在面前。
打出的旗帜迎风招展,一个斗大的“方”字。
方琼身着银甲,藏在几十排精兵后面,神气活现地命令:“活捉大阏氏!其他人格杀勿论!”
*
方琼带兵藏在王庭边缘,跟休屠王“配合掩护”。
但他如何肯亲身冲锋陷阵。不过是隔岸观火,监督一下休屠王这边的进展。
谁知休屠王不知遇上什么硬茬,原本计划半个时辰拿下大阏氏,他却一直耽搁在王庭里,不知跟谁交上了手,大阏氏也不知去向!
方琼坐不住,只好出来“增援”。
箭在弦上,没有退路。叛乱已成,只能硬着头皮干到底。
若是半途而废,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。
方琼身边人也不多,然而都是跟随他一路从冀州逃出、拼命护卫他的死士,有些人上溯三五代,都是他方家的忠实家臣。
方琼一句话,手下兵马齐声呼喝:“杀!”
罗敷飞快四下一望。她身边的汉军,数量上和方琼的军队不相上下;然而都已是以寡敌众,和休屠王的队伍搏斗多时,已现疲态,不少人身上带伤。
反观方琼,以逸待劳,士气极旺。
更不妙的是,“击刹营”这三个字,在方琼眼中屁都不是,完全没有震慑效果。
方琼哈哈一笑,鞭梢一指,命令:“给我上!”
罗敷心跳瞬间加快。亲卫把她和大阏氏护在后面。
糜幸如何肯示弱,大声叫道:“叛徒,汉奸,你也配与天兵相斗!今日便是你的死期!”
两军在一片逼仄的狭坡上交锋。草木凌乱,只见枪尖刀刃举起来,又沉下。呐喊声被呼啸的劲风吹得歪歪扭扭,不可辨认。
罗敷被护在后头,看不清战况,然而她也知,己方并不占优。
亲兵步步后退,回头叫道:“夫人不能有恙!先撤到高地上去!”
罗敷紧攥缰绳,手背突出青筋,心乱跳,紧张得目不转睛。
她身边,虚弱的大阏氏、昏迷的主簿、哇哇大哭的小孩、乱成一锅粥的侍婢……也被挟持着往后退。
后有休屠王的追兵。前有方琼的堵截。
她不是没经历过战阵,但却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刻。
但她没来得及叹息自己命运多舛,也没时间自我怀疑。突然,方琼的精兵背后,亮出另一张玄色旗帜。
两队身着击刹营服饰的精兵从左右侧翼冲来,如同两把尖刀,直楔入方琼的中军!
尖刀的锋刃上,一骑绝尘,闪出一个飒爽的小将,弯弓搭箭,直指方琼。
“方老兄!”王放大笑,“还认得我么!”
罗敷惊喜:“十九郎……”
糜幸比她还激动,老泪纵横,“陛下!”
担惊受怕了好几日,总算是见他安然无恙。糜幸大喜之下,拍马上前会合,未及提防方琼阵里的一枝冷箭。
扑!冷箭洞穿肩膀。糜幸倒栽下马。周围亲兵死命救下。
主将轻率中箭,汉军哗然。
然而王放已然现身,主心骨依然还在,罗敷面前,阵脚未乱。
王放大怒:“你敢伤我的人!”
嗖的一声,他手中弓弦一抖,也是一枝冷箭,朝着方琼飞驰而去。他随手从腰间拽出第二枝箭,弓拉满,对准方琼面孔。
只可惜,他虽练过些箭法,却并非射石饮羽的壮士,射出的箭略嫌无力,准头也并不甚精;箭到半路,已能看出,并非致命。
方琼藏在大军之后,箭枝飞过几百人头顶,指向他肩头之时,已是强弩之末。让方琼身边亲兵举盾一挡,轻易拨开。
说时迟,那时快,第二枝箭已到。方琼笑道:“黄口小儿,只知徒费力气,且看我大军的……”
得意洋洋的喊话突然卡壳了。
那箭上栓了不知什么东西,被盾牌一挡,整个木盾上,刷拉拉染了一个扇面的鲜血!
其中不少溅到了方琼身上,腥味扑鼻。
一夜春风来,万朵红花开。他瞬间眩晕恶心,捂着心口,叫道:“别挡……”
来不及了。嗤的一声,第二枝箭又被亲兵挡开。这枝箭的力道大些,滑过了盾牌边缘,准头一歪,直接擦着方琼的盔甲边缘飞了过去。
方琼看得清清楚楚,那看似笨重的箭枝上,栓了一大团灌了血的猪尿泡!
波的一声轻响,猪尿泡在盔甲的尖锐鳞片上破裂,瞬间山河一片红。
大血珠,小血珠,不大不小中血珠,张牙舞爪地爆裂在方琼的银白盔甲之上。其中不少血浆鲤鱼跳龙门,争先恐后地泼在了方琼那张还没来得及驱除笑容,略显喜气洋洋的脸上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