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事万不能外泄,只能告知心腹和死士。王庭里那些忠于单于和阏氏的角色不少,可不能让他们反应过来……”
“不用方公提醒。”
两人迅速歃血为盟,随即纵马并行,谈笑间,商议政变的细节。
杨树林外,盗仓无处藏身,只得终止跟踪,轻手轻脚地回到美稷关隘。
*
罗敷和众将官听完盗仓的回报,一齐震惊了好一阵。
“所以……所以方琼的真实图谋……”
并非“向刘可柔借兵报仇”这么简单。
刘可柔以为自己趁人之危,抄人后路,一箭三雕;殊不知,他也是那捕蝉的螳螂。
撺掇他捕蝉的那只黄雀,正蠢蠢欲动,准备在他屁股后头下手呢!
就算刘可柔惊觉了政变,率军返回,时机已逝,也未必能重夺单于的位子。
况且如果他半途而废,相当于跟卞巨毁约,后果不堪设想。
要么他选择硬着头皮跟大汉干到底,期待卞巨事后帮他“讨回公道”——那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。
刘可柔轻信方琼,给自己换来一个悬崖遍布的死局。
而这段时间里,方琼大可趁机跟匈奴亲善交好,挟功要价,重聚兵马,华丽归来。
罗敷无从评论,只来一句:“方琼本人应该想不出这么毒的计。多半是他身边还有谋士军师。”
其余众将表示同意:“其实这计甚是粗糙,漏洞也不是没有。倘若换了卞巨,未必能顺利入他的彀。但刘可柔嘛……”
一阵轻蔑的笑。那意思不言自明。胡虏脑筋简单,读再多的书,也是被人算计的命。
可嬉笑之余,又觉后怕。
若非汉军拿下关隘,伪装隐蔽,若非方琼带着休屠王,碰巧挑了这么个地方“密谋”,那不光刘可柔,就连这群汉军也要被蒙在鼓里,被瞬息万变的形势砸个晕头转向。
罗敷心思飞转,从这份新情报里,找出了三个致命要点。
“第一,王庭里马上将有政变。咱们的计划也要赶紧改。若是跟方琼、休屠王的军马撞上,平白暴露自己,徒增伤亡。”
这一点,其他人也立刻想到了。马上有书吏从头发里抽出笔,刷刷开始记写,言简意赅地把新情报的大体内容勾勒出来。
“第二,方琼透出了击刹营的底细。必须马上通知十九郎。他若想再装神弄鬼,怕是要失算。”
众人点点头,神色间均有或大或小的失望。
这一次奇袭计划,很大程度上就是依托击刹营的积年余威。现在,这一份致胜法宝,让方琼破坏殆尽。
并且,王庭被方琼搞出乱子,不出三五日,消息定将传到刘可柔处。万一他派兵回来镇压,王放这个“趁虚而入”的突袭计划就会彻底付诸东流。
就算他想作壁上观、渔翁得利,怕是也不得喘息,自身难保。
罗敷暗自叹息。十九郎毕竟年轻,还是免不得轻率冒进。
他跳上荆棘丛生的小路,时刻警惕,谨慎攀登;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却未曾想老天不给他面子,半途冲下一山泥石流,把他砸个劈头盖脸。
虽然知道他机敏善变,诡计多端,不会一根筋通到底;也知道自己除了干着急,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。
但她愈发坐立不安。
她勉强笑笑,宽慰大伙:“还好让咱们听到了方琼的密谋。不然,还一无所知地傻傻往前冲,才真是糟糕呢。”
这倒也是实话。众兵问:“那夫人打算怎么办?”
知道她不会用兵,也就是礼貌性地征求一下她的意见,确定大致战略。
罗敷却没立刻答。她收敛笑容,一双秀眉敛得严肃,轻轻瞟了盗仓一眼。
“我还没说完呢。第三,今日我算得知,我那亡故的父亲,原是被方继当做弃子,故意放任他们进了敌军埋伏,以致全军覆没的。虽说人各有命,但我也不能无动于衷。诸位,妾有一不情之请。虽然咱们的宗旨是少杀伤,争取不与匈奴结大仇,但若碰上方琼……”
众人立刻知她意思,轰然道:“父债子偿。小的们豁出性命,也要把他抓到夫人面前,任夫人处置!”
罗敷轻轻“嗯”一声。脸颊染上淡淡红晕。
“谢大伙。但这件事还是放在最后,我并不急。眼下最要紧的,是通知十九郎,有人密谋控制王庭,让他赶快另寻别策……”
她说的声音很小。说到最后几个字,话语却突然被一阵嘈杂打断了。
帐帘掀起。几个匈奴降卒被推推搡搡的丢进来。人人脸上惶恐无极。
几个汉兵骄傲喊道:“这几个人在外面偷听!被我们发现了!要不要打一顿!”
留在此处的降卒都是识时务的俊杰,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。对汉军的询问和使唤,表现得十分配合。
因此也没将他们严加看管,而是让他们各回各的岗位,伪装到底。
现在他们居然胆大包天的来偷听?
没等糜幸厉声叱问,几个降卒先跪下了,低声下气。
“还请汉家将军救我匈奴!王庭若乱,我匈奴百姓都会遭罪……”
他们也见到方琼和休屠王单独同行,似乎密谋着什么。
事关自己国家的福祉,怎能无动于衷。见汉军派出密探偷听,他们也就鼓起十二个胆子,悄悄的来探听一二。
没听几句,就被当场捉住。然而降卒们已经猜出了来龙去脉。
“……不能让他们杀昆邪王,害大阏氏!还请汉家将军出手,派人去王庭示警,莫要让那个姓方的阴谋得逞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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